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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了,说出来!
在中国,由于传统观念,很多人得了抑郁症,总有一种病耻感,自觉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其家属也讳疾忌医,同事见到他也闪烁其词,很少直接谈论。其实,人总是要生病的,抑郁症不过是林林总总疾病中的一种。如果抑郁来了,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疾病积极地治疗就是了。而讳疾忌医不仅耽误了治疗,还会加重病情,甚至导致恶性事件的发生。
今天我们刊发张进的自述,既是对作者直面疾病、积极治疗勇气的赞赏,也是想让公众了解抑郁症,提醒患者家人和同事、朋友尽最大力量,帮助他们积极有效地治疗,并最终战胜疾病!
作者的经历告诉我们:抑郁症,没什么可怕的!
阅读提要
病休之初,自以为只要好好休息,恢复睡眠即可。岂知越来越恶化,每天完全睡不着。每次都是在困倦昏沉到即将入睡之际,突然心悸,惊醒。记得当时我给一位朋友发短信描述:“感觉有一个士兵把守在睡眠城门口,当睡意来临,就用长矛捅向心脏,把睡意惊走。”
每时每刻,大脑都像灌了铅,或者像被一个无形之手攥住,昏昏沉沉,思维缓慢,说话磕巴、胸口火烧;不想做任何事情,或者犹豫畏缩;不想说话,不敢接熟人的电话,不看短信,或看了短信也不回。
记得震颤最严重时,手抖得无法用筷子把饭菜送到嘴里;喉咙无法发声,一天里说不了几句话;双腿发软,走起路来觉得地高低不平,下不了楼梯;味觉失灵,嘴巴发苦。完全是靠理智,遏制住想自杀的念头。记得那时乘电梯,都用理智告诉自己,远离电梯旁的窗口,就怕自己瞬间冲动一跃而下。
约四个月后,终于出现了转机,可以集中注意力看电脑、看书。明显感到自己头脑清醒,思考问题有了系统性,做事有主动性。当我发觉自己重新恢复了情感能力时,内心的狂喜难以言喻。要知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愿望和情感,那就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具躯壳,是行尸走肉。
1.患病
从年初到3月,我逐渐发病。最初就是失眠,每天睡眠越来越少,后来发展到服用安眠药也彻夜不眠。3月中旬,在连续两周彻夜不眠后,身体终于崩溃,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
病休之初,自以为只要好好休息,恢复睡眠即可。岂知越来越恶化,每天完全睡不着。每次都是在困倦昏沉到即将入睡之际,会突然心悸,惊醒。记得当时我给一位朋友发短信描述说:“感觉有一个士兵把守在睡眠的城门口,当睡意来临,就用长矛捅向心脏,把睡意惊走。”
在失眠的同时,身体症状开始出现。头痛、头晕、注意力无法集中,没有食欲,思维迟缓,做任何事情都犹豫不决。明显觉得自己变傻了。
2.求医
病休两周后,在朋友的提示下,终于犹犹豫豫地去北京安定医院看病。医生给出诊断:中度抑郁偏重。
开了三种药:罗拉、氢溴酸西酞普兰片、三辰片。这三种药,西酞普兰片是主药。起初每日服用一粒,一周后加到一粒半,再一周后加到2粒。服药之初,由于罗拉片的镇定作用和三辰片的催眠作用,睡眠稍有改善,每晚能睡四到五个小时。但是,情绪、思维和行动力没有丝毫改善。
就这样熬了两个月,医生终于决定换药:把西酞普兰片逐渐减量至一粒、半粒;同时新加一种药,即米氮平,剂量在两周内从半粒加到一粒半。米氮平有极强的催眠作用。刚服用时,睡眠有所改善,可以不用服三辰片,就能睡五至六个小时。但随着身体产生耐药性,催眠效果递减。
同时,其他症状没有丝毫改善。每时每刻,大脑都像灌了铅,或者像被一个无形之手攥住,昏昏沉沉,思维缓慢,说话磕巴;胸口火烧火燎地难受;不想做任何事情,或者做任何事情都很犹豫畏缩;不想说话,不敢接熟人的电话,不看短信,或看了短信也不回。
当然不想见任何人。每天早晨从一睁眼开始,就不知道这一天怎么度过。躺在床上,或呆坐着,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这样慢慢地耗着时间。
后来,我看到美国作家安德鲁·所罗门在《忧郁》一书中,描写他自己的病况,感同身受。
他是这样写的:“人类文字中对于崩溃阶段的忧郁症描述并不多,处于那个阶段的病人几乎全无理智,但他们却又需要尊严,一般人往往缺乏对他人痛苦的尊重。无论怎样,那都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当你陷入忧郁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时我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哭泣,因为太害怕而无法起来洗澡,但同时,心里又知道洗澡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
我在心里复述着一连串动作:起身然后把脚放到地上,站起来,走到浴室,打开浴室门,走到浴缸旁边,打开水笼头,站到水下,用肥皂抹身体,冲洗干净,站出来,擦干,走回床边。
十二个步骤,对我来说就像经历耶稣的艰险历程一样困难。我用全身的力气坐起来,转身,把脚放到地上,但是之后觉得万念俱灰,害怕得又转过身躺回床上,但脚却还在地上。然后我又开始哭泣,不仅因为我没办法完成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事,而且还因为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愚蠢无比。”
3.转机
在无助和绝望中,时光之水无声无息地滑过。
到了6月上旬,医生给我下了“重度抑郁”的判断。劝我住院,进行电击治疗。我不能接受住院和电击。混沌中,接受一个朋友的意见,决定换医生、换药。
这次,找的是北京安定医院临床经验非常丰富的医生姜涛,他的用药风格和前一位医生迥然不同。他果断地让我停用原先的三种药,开了四种药:奥沙西泮、瑞波西汀、米氮平、艾司唑仑。(奥沙西泮是镇定药,瑞波西汀是神经递质去甲肾上腺素的再摄取抑制剂,艾司唑仑是安眠药。)
一周后复诊,又开了三种药:碳酸锂、舍曲林、思诺思。(碳酸锂是情绪稳定剂,舍曲林是另一种神经递质5-羟色胺的再摄取抑制剂,思诺思是另一种催眠药。)
在服用这些药后,我逐渐出现严重的副作用:头疼、头晕、内热、尿潴留、震颤等等。记得震颤最严重的时候,手抖得无法用筷子把饭菜送到嘴里;喉咙无法发声,说话像低吟,一天里说不了几句话;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走起路来觉得地高低不平,下不了楼梯;味觉失灵,嘴巴发苦。
这些天,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期。同时服用这么多种药(加在一起每天服用十几粒),药的正作用没有产生,副作用却一个不落地出现了。
那一段时间,内心充满了绝望,不知道哪一天是终点。我对自己说:“熬了四个月,终于是这几种药把我打垮了。”
完全是靠理智,遏制住想自杀的念头。记得那时乘电梯,都用理智告诉自己,远离电梯旁的窗口。就怕自己瞬间冲动一跃而下。
4.恢复
不幸中的万幸,在服药第16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药起效了。
最初的迹象是自己可以看手机了。我的手机是在3月新买的,因为患病,功能一直未开发。在第16天,我百无聊赖中,拿过手机,信手试了试各项功能。突然发现:我居然能够集中注意力半小时做了一件事情!我算了算服药时间,内心萌生出希望:药可能起效了!
第二天,药效越来越明显。可以集中注意力看电脑,可以看书。明显感到自己头脑清醒,思考问题有了系统性,做事有主动性。也不怕见人、接电话、回信息了。同时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愿望。在街上看到过去喜欢吃的东西,很自然产生了食欲;见到同事和朋友,也有了久违的亲切感。
当我发觉自己重新恢复了情感能力时,内心的狂喜难以言喻。要知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愿望和情感,那就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具躯壳,是行尸走肉了。
在最初恢复的几天,我情绪高涨,睡眠又大幅度减少,甚至有一次彻夜不眠。当我把这个迹象告诉我的主治医生时,他当即对用药做了调整:减少了瑞波西汀和舍曲林的剂量,新开了奥氮平(奥氮平主治精神分裂症,但具有压抑兴奋的效力)。
又两周后,彻底停掉了瑞波西汀,舍曲林减半。又两周后,再增加一种药:拉莫三嗪(属情绪稳定剂)。
我对此大惑不解:为什么在药见效后,要停掉有疗效的药,而新开别的药?同时不但不减药,还要加药?
医生给出的回答是,我患的病不是简单的抑郁症,而是双相情感障碍中的软双相。大意是说:抑郁症分单相和双相。单相抑郁是典型的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抑郁则不但有抑郁,且同时伴有兴奋。
但双相情感障碍的表现又千差万别,可大致分为I型和II型。I型是典型的双相,即表现出过度的兴奋和躁狂。对于I型,不能使用单纯的抗抑郁药物,否则不但不能减少抑郁,反而会导致从兴奋到抑郁的快速循环,最终导致耗竭。
II型是非典型双相情感障碍,即软双相,大意是以重度抑郁为表征,躁狂迹象则不显著。所谓软双相,即是在发展成典型双相前的过渡状态。表现为起效快、少睡眠、做事说话快而多等特点。
目前,我仍然服用六种药:舍曲林(早晨1粒)、奥氮平(晚上1粒)、碳酸锂(早晚各2粒)、奥沙西泮(早晨和中午各半粒,晚上2粒)、拉莫三嗪(早晨四分之一粒)、思诺思(临睡前1粒)。
虽然我非常不愿意吃这么多种药,但毕竟靠这些药,使得病情越来越稳定。并且,已经可以上班了。现在,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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