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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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求死不能

    雪峰从医院回来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可宜。然而，他服用的精神科药物却严重地伤害了他的大脑，他的智力变得低下，而且只要一用脑他就会钻心地头疼。
    他回到学校，同学们见到他总是会窃窃私语。他翻开课本，发现以前那此他得心应手的习题现在竟然全都不会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解题思路。更可怕的是，他只要看书超过一页，就会头疼，只要稍微用点脑筋，大脑就会没命地疼。
    这个彻底击垮了雪峰。从小学到高中，他的成绩从来没有出过班级前三名。他爱学习，也一直努力想往更高的学府深造。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不仅梦想中的一本院校将于他无缘，恐怕连考个专科都很难以实现了。不得已，他只好办理了休学手续，回到家里养病。
    雪峰开始万念俱灰。最心爱的人消失不见了，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无法进行了。这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这比死更让人难以接受！
    雪峰开始想尽办法自杀。最初，他找了一家小旅馆，在里面服下了一整瓶安眠药，那一瓶里有100片，是他从精神病院出来时医生开的。他全都吃了下去，然后躺在旅馆的床上等死，因为他不想死在家里。结果他在旅馆睡了两天两夜后醒过来了。因为住院期间长期服用这种药物，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耐药性。
    然后雪峰就来到一座桥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水。雪峰在桥上站了一会，想起自己惨凄的一生，不禁悲从中来，于是翻身跳了下去。然而就在他在水中扑腾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一把被拉到一个船上。原来，河务人员正划着小船清理水中漂浮的垃圾，看见有人落水，就把他救了上来。
    虽然这两次死里逃生，但却把雪峰的父母吓得不轻。从那以后，无论雪峰去哪里妈妈都会跟着。但雪峰一心求死，就在寻找下一个机会。
    那天夜里，雪峰见父母都睡着了，就悄悄起床，从家里的院墙翻了出去。他趁着月色，徒步4公里，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条铁路上。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列运煤的火车从这里经过。他在铁轨前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听到了远处火车传来的轰隆声。他赶紧在铁轨上躺下，然后闭上了眼睛。结果他又听到了刺耳的吱嘎声，火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母亲把他从派出所领回来，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家里，母亲把厨房的煤气罐搬到了雪峰的卧室，然后关闭了门窗。对他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想死的话，我跟你一起死吧。”然后妈妈拧开了煤气罐上的阀门。
    雪峰一下子跑过去，关闭了煤气罐的阀门，哭着对妈妈说：“妈，我不死了。我不死了，真的不死了。”
    是的，你不能死。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你还有亲人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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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求医之路

   
    雪峰虽然答应母亲不再去死，但他还是经常头疼得难以忍受。然后母亲就带着他四处求医诊治。这期间他们去过省城的医院，去过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去过军分区的医院，找过很多专家教授，做过CT，做过颈颅多普勒，做过核磁共振。大多数医生都把这个病诊断为神经性头疼。然而药吃了好多，但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时间长了，连雪峰自己都失去信心了，他对母亲说：“咱们不治了，就这样，听天由命吧”。然而母亲并没有放弃希望，开始找老中医开一些民间偏方，雪峰记得有一位中医说他这是心肾不交，开的药中有特别难吃的阿胶。然而偏方用尽了，最终也没有什么效果。
    那天母亲对雪峰说：“听说红十字医院来了一位专家，你再去看看吧。”经十字医院是当地一家民营小医院，没有什么名气。雪峰本来不想去，但拗不过母亲还是去了。去的时候专家不在，接待他的是专家带的实习生。
    雪峰给他描述了自己的病情，告诉对方自己一直头疼。这时候实习生问他：“那你什么时候不疼呢？”雪峰都快哭了：“一直都疼。”实习生问他：“那你什么时候疼得比较轻？”雪峰想了想：“我洗头的时候或者在外面有风的时候会减轻。”实习生说：“那你这可能是脑血管扩张。”
    一语惊醒梦中人。雪峰吃药之前，有看说明书的习惯。他服用的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氯氮平，有扩张血管的副作用。而他后来服用的镇脑宁和正天丸等治疗头疼的药物，都是以扩张血管的方式来缓解头疼的。原来他的头疼病，是这些药物造成的。
    后来那个实习生给他开了一种收缩血管的药物盐酸异丙嗪，配合他以前的精神科药物，他的病情开始慢慢好转。每次雪峰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是个讽刺，那么多的大医院的专家教授都看不好的病，被一家小医院的实习生给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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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重返校园

    雪峰渐渐地好了起来，他的头疼有所缓解，但是智力却永远无法恢复了。他休学期满回到学校，然而已经跟不上学校的课程了。父母思忖再三，托关系将他转到一个偏远地区的普通高中，让他从高二开始重新读起。
    这个高中叫陕县二高，它所在的陕县是尖顶山市下属的一个贫困县，离雪峰的家里有好几百公里。因为舅舅认识这里的老师，雪峰才能来到这里借读。那个县整体都很穷，县里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农民以种烟叶为生。那里的学生上学没钱买饭，都是背着粮食到学校食堂，换成饭票。学校的条件也很差，宿舍窗户漏风，雪峰晚上经常被冻醒。但好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不再是那个冲刺清北的尖子生，也不再是那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一切都可以有新的开始。
    雪峰很努力地上课，虽然以前那些得心应手的题目，现在都不太会了。以前读两三遍就能背诵的课文，现在读十遍都记不住了。但他执著地坚持着，他反复地看着题目解析，一遍不行两遍三遍。也反复地诵读课文，十遍不行就二十遍。
    他买了个厚皮日记本，有空的时候就写点文字。也就是在那里，他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中篇小说《落雁之歌》，在里面写道：“我就像一只折翅的孤雁，从云端跌落到深渊。”
    因为离家太远，雪峰并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两周回家一次，周末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回家了。雪峰就在县城的街上闲逛。那个县城很小，只有一条街道，从东到西不到十分钟就走到头了。两边的房屋都是平房，大概跟密州的老城差不多。冬天的时候下雪，雪峰的鞋子裂了，雪水从裂缝渗进鞋里，冰凉冰凉。
    在县城，雪峰认识了一个修鞋的聋哑人，跟他学了一些手语。为表感谢，买了一只烧鸡送给他，然后那个修鞋人却坚持不要。有些人的悲哀是与生俱来的，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挣扎着想要活下来。我们可以抱怨命运不公，也可以举起自己的拳手，将这该死的命运击个粉碎。
      陕县有一个景点三苏坟，据说是北宋文学家家苏轼、苏辙和苏洵下葬的地方。陕县苏姓人氏很多，每年都会举办苏氏文化节，借助三苏的名义宣传苏氏文化。 陕县有个著名的景点叫文庙，是孔氏后人为纪念孔子建起的家庙，据说在五代后周进所建。
    雪峰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可宜，想起他们在一起时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日子，想起她美若天仙的身影和古灵精怪的言行。然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管雪峰怎么想念，怎么呼唤，她都再也没有出现。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两年，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时间。高考那年，中国刚好遭遇非典，无论是室内还是车内，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每天都要测量体温，一旦发烧，就会被拉去医院拍胸片。雪峰在陕县二高是借读，并没有转学籍，所以高考时还要回到密州考试。
    当雪峰走进考场，一股熟悉的气氛扑面而来，考场就是他曾经就读的密州市实验高中。他验完证件，测好体温，通过重重关卡，然后进入到考场坐好，等待发卷。就在不经意间，雪峰一扭头，却发现坐在他右边的女生，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眼睛清澈明亮，粉红色的短袖衬衫，湛蓝色半身长裙，看起来天生丽质，清雅可人。那不是......可宜吗？

      是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