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单月自杀人数破5年纪录：女性崩溃 未成年人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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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刘雯蕴
　　全文共 2493 字，阅读大约需要 5 分钟
　　小林恵理子在她48年的人生里，曾尝试过四次自杀。
　　她的第一次自杀发生在22岁，当时她在做一份全职工作，薪水却难以负担她在东京的房租与生活费。在医院被抢救回来后，她丝毫没有喜悦，只有无助的叹息：“我真的太穷了。”
　　此后的20多年里，她又尝试过三次自杀，但都没有成功。后来，小林恵理子慢慢调整自己，她在一家NGO谋得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写成了书。但是，今年新冠的到来，仿佛要把48岁的她重新拖回绝望的深渊：“我被降薪了，我看不到光芒。我开始时不时感受到一种危机，我可能会再一次陷入贫穷。”
　　在日本，小林恵理子是众多因新冠而出现心理疾病的人之一，而许多人因为心理疾病选择了自杀。截止到11月27日，日本的新冠感染者死亡人数为2087名，但日本警视厅的数据显示，仅今年10月，日本自杀人数就超过了全年新冠的死亡人数，达到了2153名，是过去五年来日本自杀人数最多的一个月。
　　值得注意的是，女性自杀人数与去年同期相比上升了83%，男性则增加了22%，此外未成年自杀人数也显著增加。疫情之下，越来越多日本人因为失业、贫穷、家庭压力、绝望，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疫情下的日本街头 图片：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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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溃的成年女性
　　日本是一个自杀大国。世界卫生组织2016年的数据显示，日本的自杀率（每十万人里的自杀人数）为18.5，全球排名第14名，几乎是全球平均自杀率的两倍。
　　过劳工作、学习压力、社会孤立、注重羞耻感的社会文化所造成的心理压力，一直是日本自杀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为此，日本政府于2006年制定了《自杀对策基本法》，并花费上亿美元在全国各地设立自杀帮助热线与各种自杀干预制度，试图减少自杀人数。
　　此后，日本自杀率开始逐年下降。2019年，日本当年的自杀人数下降到了2万人左右，是1978年开始记录以来的最低值。
　　过劳工作，是日本职场的普遍现象 图片：CFP
　　然而，新冠的到来让自杀人数出现反弹。
　　“和其他国家相比，日本的抗疫政策相对宽松。我们甚至没有封锁城市，但自杀人数还是在疯狂增加。”早稻田大学研究自杀学的教授上田真知子表示，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示女性自杀率的激增是由新冠引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经济是造成这一局面的重要因素。
　　由于新冠疫情的持续，日本的观光旅游业、餐饮行业与零售业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它们也是招聘女性为非正式员工的主要行业。日本总务省统计局的《劳动力调查》显示，2020年7月到9月，日本的非正式员工数减少了125万，其中女性占绝大多数，有79万人之多。
　　减薪、失业，与男性相比收入迅速下降，是影响女性心理健康的直接因素。美国经济援助协会 (Care International)的调查也显示，在疫情期间，大约有27%的女性会遭受严重的心理变化，而男性的数据仅为10%。
　　照顾孩子的家庭主妇 图片：CFP
　　此外，居家的隔离生活、远程办公、更大的家庭压力，也是日本女性自杀率激增的原因。
　　东京医师协会副会长平川博之在10月召开的例行记者会上提到，在日本，男女承担的家庭责任是非对称的：一般情况下，女性在家务、育儿、看护等事务上所花费的时间大约是男性的五倍。随着人们开始长时间居家隔离，女性的家庭事务变得更加繁重：准备家人的一日三餐；照顾在家上网课的孩子、辅导功课；长时间面对居家办公的丈夫。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导致睡眠时间减少、身心俱疲的主妇人数急剧上升。
　　21岁的大学生大空幸星在今年创立了一个24小时心理咨询热线“属于你的地方”，他每天能接到超过200通电话求助，其中大部分电话来自于女性。
　　她们通常会在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打来电话，坦承自己濒临崩溃。“她们中很多人丢了工作，没有钱，却还要养孩子。有人说，丈夫甚至想杀了她。”大空幸星说，“她们很多人也尝试过自杀。”
　　大空幸星创立的“属于你的地方” 网页版咨询界面 截图自该组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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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茫的未成年人
　　在统计中，未成年人自杀的数据也格外显眼。
　　据厚生劳动省统计，2020年4月到10月，共有246名中小学生自杀，比去年同期增加了58人。对此，原高中保健老师、现研究咨询心理学的关西外国语大学教授新井肇，开始呼吁要关注新冠疫情下未成年人的心理变化，以便及时进行自杀干预。
　　在福冈市，福冈大学博多站前诊所设立的预防自杀科室，今年接收的治疗人数几乎是往年的两倍。精神科的卫藤畅明医生表示，前来治疗的大多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受新冠影响，他们大多是自杀未遂或是自残后过来进行治疗的。
　　细究其原因，线上教学加大了作业量，长时间的居家让他们远离了校园生活和社交活动，压抑的生活状态让孩子们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有的人开始觉得死了或许比较轻松。此外，他们还会面临家庭暴力的风险。福冈大学博多站前诊所就接待过一名自杀未遂的中学生，学校停课让常年遭受父亲虐待的他失去了校园这一最后的避难场所，他曾考虑过自杀，最后被母亲发现，带到了诊所就诊。
　　日本高中生 图片：CFP
　　为了缓解这一问题，东京、新泻、茨城的36所中学，在保健室设立了平板，装入了干预未成年人自杀的软件。前来咨询的学生，可以使用平板回答11个相关的心理问题：从“你最近的食欲如何”这样的简单问题，到“你是否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你是否做出过伤害自己的举动”这样的敏感问题。系统会根据回答对学生的自杀倾向进行分级，相关数据也会传输到保健老师处，以便及时进行干预。
　　“新冠导致的停课、家庭生活状态的变化，加速了孩子们心中的不安。这世界上不存在自杀风险为零的孩子，我们不能对任何一个孩子置之不理。”新井肇呼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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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波疫情来了
　　上上周，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加藤胜信在提到今年严重的自杀问题时说，“我们必须严肃面对现实。”
　　加藤胜信表示，政府会持续为国民提供咨询服务，也会对民间设立自杀求助热线与社交媒体提供大力支持。自去年春天到现在，日本政府又投入了约一千万美元用于自杀干预制度的设立。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加藤胜信 图片：CFP
　　然而，即使存在一定的政府干预与民间救助，日本的自杀率在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好转。11月，日本宣布迎来新冠的第三波爆发期，政府已经提醒国民做好防护准备。这意味着，自杀率可能在这波疫情的爆发中持续上升。
　　早稻田大学教授上田真知子担心，“如果新冠继续变得严重，那么大家就会再次回到半封锁的状态里。而这对自杀率的影响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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