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医院想上市，资金流水吓跑普华永道

admin

　　曾制造“1.8亿精神疾病患者论”的康宁医院，最近过得不太平。
　　这家号称“精神病第一股”的医院，打算从港股回A股，2021年8月，康宁医院申请创业板上市，并聘请普华永道作为上市的审计机构。
　　本来是请来助攻的队友，然而没想到，仅半年之后，普华永道就被“劝退”了。
　　普华永道给出的辞任原因很是“耐人寻味”，称在对康宁医院及相关人员的资金流水核查后发现了三大异常，但相关方给出的解释还不够。
　　这朦朦胧胧又恍恍惚惚的表述，一看就不简单。这家精神病医院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1.
　　/ 精明的温州夫妇，
　　花钱大搞装修 /
　　康宁医院，原本是一家老牌精神专科医院集团，始建于1996年，总部在浙江温州。2015年在港交所上市，被称为“精神病第一股”。
　　而它更早之前的经历，则要从一对精明的温州夫妇说起。
　　1987年，18岁的管伟立温州卫校毕业后，来到温州精神病医院做临床医生。工作没多久，他就对同院的护士王莲月一见倾心了。
　　别看这个温州小伙个子小，志向却不低。把姑娘追到手后，他就开始盘算怎么“下海”赚大钱了。
　　“那时候，精神病人住院都还得开后门的，这块市场需求很大。

康宁医院

”
　　▲管伟立、王莲月 图片来源：网络
　　作为专业的医护工作者，两人都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觉得既然这块市场是空白的，冲进去肯定有利可图。
　　当然做生意肯定有风险，管伟立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如果失败了，去路边炒米粉干的日子也会比别人过得好。”
　　1993年，两人双双辞去了“铁饭碗”，开办了一家精神科诊所，招揽了4名员工，从50张床位开始运营，这就是康宁医院的前身。
　　三年后，管伟立想把小诊所做大，按三甲医院的标准，建设500多个床位。但建设这样的医院需要投入几千万，这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管伟立当时手头也只有几百万，占大头的部分只能找同乡借。
　　“好在是温州，温州人借钱还是没问题的。”管伟立后来回忆时暗自庆幸。

康宁医院

　　▲管伟立 图片来源：网络
　　钱到位了，接下来的问题是，这家民营精神病医院主打什么特色，才能干过权威的公立医院呢？
　　彼时，我国精神科医疗相关服务的机构还相对落后。数据显示，新中国建立前，精神专科医院仅有1家；到1961年增至139家，以公立为主，主要提供的是封闭式治疗和护理服务；2000年之后发展迅速，到2013年才增至787家。
　　管伟立发现，这一时期，不少精神科医院基本都破烂不堪。精神疾病患者受到社会的歧视，铁门铁窗加铁脚链，门多锁多钥匙多，这样封闭简陋的环境，让患者根本没有尊严可言。
　　在管伟立看来，现在的精神疾病患者，是一个大概念。不单单是重型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拿刀砍人的病人，精神卫生跟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重症精神病患者被当作疯子一样对待，关在铁门铁窗里；精神病医院是又脏又臭的疯人院。”
　　对此，管伟立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给医院注入些“人文关怀”，从装修上下手，让医院看起来像“星级酒店”那般。后来，豪华装修就成了康宁医院宣传的一大“噱头”。

康宁医院

　　▲康宁医院大堂 图片来源:网络
　　有一个员工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道：“我们医院总在装修，人们笑管院长，医院赚了点钱都花在装修病房上了。”
　　管伟立的做法还是奏效了。2015-2020年，康宁医院的总营收从3.44亿元增长至10.26亿元。
　　但多年来，在A股上市，一直是管伟立的心结。即使2015年康宁医院登陆香港主板，被封为“精神病第一股”，管伟立仍然没放弃A股上市的念头。
　　2.
　　/ A股上市一波三折，
　　连夜更换核数师 /
　　根据官方说法，康宁医院最开始选择港股上市，是考虑到A股上市周期较长，同时香港是离内地最近的市场，有利于扩大人们对精神科民营医院的认知。而香港上市也更加容易，因而退而求其次，先上市了再说。
　　就在港股上市次年，管伟立又急不可耐地递交了A股招股书。但他没料到，冲击A股之路会如此波折。
　　先是在2017年3月和7月，康宁医院因为更换法律顾问和签字律师离职等原因，两次中止了IPO。直到2017年12月，康宁医院才重新启动A股IPO，但2018年1月却又遭证监会发审委否决。
　　但管伟立仍然没有放弃。2020年9月，康宁医院针对上述问题整改后，再度向A股发起冲刺。彼时，康宁医院公告称，拟在A股募集资金总额为3.02亿元，计划投入温州康宁台州中心医院建设项目等三大项目。
　　到2021年7月，康宁医院已完成第四期IPO辅导工作。
　　▲图片来源：网络
　　在此期间，公司与普华永道的合作也算愉快。但前不久，康宁医院突然发公告，披露了普华永道的辞任函，公司随即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原来，在辞任函中，普华永道表示，康宁医院拟在A股IPO，其根据证监会的要求对公司、公司实际控制人、关键管理人员及关键财务人员的个人银行账户资金流水进行了核查，但在核查过程中，普华永道注意到三大异象：
　　第一个异象，普华永道发现，2019-2020年，康宁医院附属公司的装修工程供应商等人，将1443万元汇入康宁医院财务人员的个人银行账户，财务取现后又存入银行账户，康宁医院的会计却将这笔钱，作为应收病人医疗费欠款的回款处理。
　　第二个异象，康宁医院的一个员工，收到了5名装修工程供应商的979万元转款。这个员工说，这笔资金是受供应商委托，代为采购康宁医院装修所需的部分材料。
　　第三个异象，康宁医院的一个高管，与装修工程商等人有大额资金往来。仅3年半的时间，转款了950万元，而这个高管却说，这些资金是他个人借款。
　　这一来二去串联起来，不得不让人起疑：如此大费周章，康宁医院这是要闹哪样？是财务会计串通起来玩呢，还是供应商闲得慌？涉及如此巨大的金额，这背后要说没有公司授意，没点真凭实据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图片来源：网络
　　对于上面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普华永道的核数师认为，需要进一步提供资料及安排访谈，把康宁医院的钱能够弄清楚，才能进行后续审计工作。
　　这个需求很合理吧，但康宁医院审核委员会却说，得了，你们都辞任别干了。普华永道也就顺坡下驴，正好不伺候了。
　　而在这次“翻脸”前，普华永道已经服务对方有4年之久了。早在2017年6月，康宁医院就聘任普华永道，担任2017年度核数师，并在此后几年时间里没有更换过核数师。普华永道在给康宁医院提供审计核数的4年中，出具的都是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3.
　　/ 老板财富严重缩水，质疑声不断 /
　　其实，早在康宁医院回A被发审委否后，关于它的争议和猜测就一直不断。
　　而其中之一源于康宁医院2015年港股上市时披露的一个数据：
　　“中国现时有超过1.8亿人患有精神疾病。”
　　▲图片来源：康宁医院港股招股书
　　按照这个说法，以14亿总人口计算，我国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口比例为13％，即每8人当中，就有1人患有精神疾病。
　　这一说法掀起了舆论热潮，还被编成了搞笑段子：发审委问，根据你方招股说明书描述，中国人每8人中有1人是精神病，请问我们几人中哪些是精神病，如果不能如实回答，涉嫌虚假夸大市场容量。
　　实际上，从发审委问询来看，康宁医院当时还犯了上市公司的诸多大忌，涉及同业竞争、是否符合会计准则规定、关联方与关联交易、工业物业改为医疗用途、房地产投资等方面五大问题，混乱的内部管理成为康宁医院遇挫的重因。
　　上市被否后，据说康宁医院的董秘王健心情也很不好，不仅深夜买醉，还在朋友圈写了一篇小作文，其中提到：
　　“我们没有过会，我很意外，一切都准备好了，会场上我是那么自信，5道题回答的堪称完美，还没宣布结果前，我们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但是被叫进去听到没通过的时候，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到现在还以为是做梦。”

康宁医院

　　▲图片来源：网络
　　康宁医院为何执着于A股？说白了，还是看中了A股的影响力。
　　康宁医院在港股市场也能融资，“但买港股的人太少了，能影响到的人不多。如果有机会在中国内地上市的话，可能至少大家会更多地去谈论这个东西，而且可能因为买了康宁股票，会想更多地了解公司，或者更多地关注这个行业。”
　　此外，一个肉眼可见的事实是，康宁医院近几年业务表现疲软，面临增收不增利的窘境。2015-2020年，康宁医院的总营收保持了较快增长，但净利润一直在5000万-8000万元的区间徘徊，净利率还从2014年的17.27%下滑到2020年的5.7%。
　　招股书显示，2014年至2017年6月，3年半时间，康宁医院发生37起医疗事故及纠纷，赔偿金额共计271.56万元，为康宁医院蒙上阴影。
　　这其中不乏极端的案例，例如2010年5月，某患者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后入住温州康宁医院治疗，经过四年治疗并无好转，2014年7月24日跳楼自杀，经抢救无效死亡。调解金额8.29万元。虽然意外事件不可避免，但真正的人文关怀不该只浮于表面。
　　与此同时，我国精神病医院迅猛发展，康宁医院需要面对更加激烈的竞争。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3至2019年中国精神病医院总数从787家增加至1545家，从业人员由11.88万人，近乎翻了一倍增至21.08万人，精神病医院总收入也“水涨船高”，从2014年的324.6亿，增加到2019年的660亿。
　　▲图片来源：网络
　　对此，管伟立对媒体说，“个个都是拳王泰森，但20多年前，我们的对手很弱。”
　　从康宁医院股价走势来看，自上市之后，其股价整体呈下降趋势。上市当天49.1港元的收盘价，竟是接下来五年半时间的最高价，最低时股价仅剩13港元左右。
　　一直到2021年年中，随着民营医院概念股的炒作，康宁医院低迷的行情才有所改观，公司股价一度飙升至历史新高的55港元。
　　可惜还没高兴太久，康宁医院的股价就一夜回到“解放前”。2月4日，港股虎年首个交易日，康宁医院盘中一度暴跌30%，报11.66港元，创其上市以来新低，相较2021年年中高点跌幅达75%。
　　截至2月14日，康宁医院股价报收10.36港元，2022年内累计跌幅超过50%。
　　▲图片来源：同花顺
　　暴跌的表面原因很简单，就是普华永道辞任核数师，暴露出其不少问题，让其在A股上市也多了几分不确定性。尽管在普华永道辞任后，康宁医院很快就宣布聘任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为核数师，但问题不说清楚，短期内很难扭转局面。
　　而另一不可忽视的事实是，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统计，全球约10亿人正在遭受精神障碍困扰，每40秒就有一人因自杀而失去生命。这意味着，专业又良心的精神病医院，或许成为阻止鲜活生命陨落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对于不是把钱用来研究冶好患者，而是凭借花里胡哨装修起家且一门心思只想上市的康宁医院而言，确实还存在一定挑战。
　　作为“中国最大的精神专科连锁集团”，康宁医院是不是该醒醒了？踏踏实实搞业务、多钻研治好病人才是未来的出路。
　　参考资料：
　　康宁医院二度A股IPO之路再生波澜：核查资金流水发现三大异象 普华永道半途辞任核数师，每日经济新闻
　　疯人院卷土重来！“精神病院第一股”回A谁要被“逼疯”？中新经纬
　　康宁医院再闯A股，中国最大精神专科医院集团的“双面战场”，八点健闻
　　对话温州康宁医院女院长:家庭与事业要比翼双飞，温州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