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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医生护士
四年前,在一个明媚的三月天儿里,燕子迁来到了石景山五里坨医院。在忐忑中等待着护士长的工作安排时,他脑海中闪过的还是“精神病”、“变态杀手”、“疯子”这样的可怕字眼——在这样的焦灼和不安里,他开始了自己精神科护士的职业生涯。四年过去了,当初心中莫名的恐惧早就被一扫而空,在大多数的平静日子里,他用陪伴和耐心,努力为这些情绪容易激动的病人们,营造着一片静谧的精神国度。
考学只报了护理专业
燕子迁从小就想当“医生”。这样的念头,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家里人因病去世而变得格外坚定。“医生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神圣的职业。”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庭条件有限,燕子迁选择了“护理”这个听上去与“医生”最接近的专业。从一件小事儿上可以看出燕子迁当初学医的决心有多么坚定:报志愿时,大多数人为了保险起见,都会多报几个以防万一,而燕子迁只选定了北京市昌平卫生学校“护理”这一个专业。
2006年,燕子迁如愿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三年的校园生活里,他如饥似渴地消化着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知识,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将所学技能派上用场。按照教学计划,在正式上岗之前,学生们将有机会被安排进入医院不同科室,开始长达10个月的实习期。正是在这10个月的时间里,燕子迁初尝护士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也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疾病的可怕。
燕子迁至今还记得,眼看着前一天还活得好好的人第二天就在人世间消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他实习时,有一次他推着一位坐轮椅的老太太前去做检查,健谈的老人热络地跟燕子迁拉着家常,做完检查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告了别。而第二天燕子迁上班时,却从同事口中听到了老人在夜间突发疾病不幸离世的消息,脆弱的生命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毫不掩盖地展示了它无常的一面。
还是有不少人给了他感动的力量。燕子迁回忆说,当年作为一个怯生生的实习生,在给人扎针时总免不了紧张。有一次,曾经在医院工作过的一位老太太来科室就诊,燕子迁在打针时手劲没掌握好,一下子给扎穿了,针口当场鼓了起来。正担心着会受到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燕子迁却听到了“没关系,你别紧张”的安慰。后来,每次来打针时,老太太还都会特意鼓励燕子迁来给自己打针,“小伙子,我不怕疼,你们可以拿我练手。”
“弃医从艺”当“逃兵”
然而,在实习完之后,燕子迁却在“男护士”这条路上当了“逃兵”,几个月的实习经历,除了让他感受到护理行业的酸甜苦辣,也让他从一名护理专业的学生转型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男护士”,而这个称呼多少伤害了当时男子汉敏感的自尊心。
“平时遇到陌生人,聊到做什么职业的时候,说出自己是一个做‘护士’的,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即使现在的燕子迁已经与自己的身份“和解”,而他坦言,在有些场合还是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职业,而是选择笼统地以“医疗行业”来敷衍过去。陌生人的偏见已经足够让燕子迁困扰,而儿时哥们儿没轻没重的玩笑有时让他也很是恼怒。“知道大家都是开玩笑,但是有时候哥们儿一急了,就会冒出‘你个小护士’这样的话,心里还是会挺不舒服的。”
左右挣扎之下,燕子迁选择了逃避。那么,出路在哪儿?
让很多人意外的是,学了四年护理的燕子迁居然选择了音响行业。不过细细想来,倒也不奇怪。原来,在学校时,燕子迁就是学校里的文艺宣传积极分子,平时学校搞个活动,总也少不了他的身影,从自己琢磨着给晚会简单的调音开始,到后来专业人士指导下的灯光编程、舞台设计……一来二去,燕子迁在音响方面慢慢也有了些心得,这无意中培养出的能力居然给了他转行的资本,“我一直觉得我们学校做得特别好的一点,就是特别注重学生文艺才能和特长的培养和发挥。”
之后又辗转做了一年多的销售,这期间,燕子迁一直也没断了跟之前同学的联系,学校就业办的老师也常常给他打来电话,询问他的近况,帮他留意着合适的医院。久而久之,燕子迁开始慢慢想通了,为了这无足轻重的自尊心,放弃了自己好几年的专业学习,实在是太可惜了。他重新找到学校老师,在老师的推荐下,进入了石景山五里坨医院精神科。
为病人营造
最安全的环境
早上8点多到医院,跟科室里每个病人打过招呼开始一天的工作——处理病人的吃喝拉撒、输液吃药、卫生清理;每个月上七到八个夜班,夜里固定时间去看护下病人,确保他们睡眠时的安全……大多数的日子里,燕子迁在科室的生活平静而有序,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么多喧嚣,那么多激烈和挣扎,“病人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可怕,他们发病之前与正常人一样。有时只是太多的压力让他们无法疏解,他们只是需要更多的关注。”
不过,平静的生活里总还是会有些涟漪。刚进入医院后不久,一位幻听的病人突然冲进了燕子迁所在的值班室,对着他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原来,在病人的想象中,是燕子迁先挑了骂人的头儿。被骂懵了的燕子迁好一阵儿才缓过神儿来,在同事的帮助下,好言好语稳定了病人的情绪。燕子迁说,针对这种情况,医院里有一套完善的应急流程,最重要的原则是“保护病人”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几年下来,再次处理起类似的突发状况来,他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无措和害怕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抛弃了偏见,燕子迁开始在这份工作中慢慢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快乐。他曾经照顾过一位60多岁的老年痴呆病人,病人患病多年,已经不会说话;即使是亲人前来看望时,他最多也只是笑笑而已。一次,燕子迁在喂老人吃饭时, 老人家居然喃喃地嘟囔出一句“你也吃点儿”。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燕子迁这个年轻的小伙儿差点儿红了眼圈。在燕子迁看来,这或许就是陪伴的力量,这种力量可能没有多么惊人,但是却能守护住人类原始的情感,而这种原始的情感表达最能触动人的心灵。
对于这份工作,燕子迁也有了越来越多的认同感。他觉得,作为精神科的护士,最主要的职能就是尽可能地为病患营造一个让他们感觉到安全的环境,将外界的危险和不安一一隔绝开来。他说他喜欢上班的日子,在病人之间忙来忙去的节奏让他感觉到充实,“要问我最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我会说,患者的健康,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牛伟坤 文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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